后续 Ⅴ

5月4日:绿の日,这个节日在1988年—2006年为国民休息日(国民の休日)




“阿走,醒醒,该起床咯!阿走……”

昏昏欲睡的藏原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小光斑随着逐渐清晰的声音在黑暗中被慢慢放大,朦朦胧胧之际,眼前人的轮廓和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的身影重合,他“倏”地一下坐了起来。

“灰二哥!”凑在身前的清濑被他弄了个猝不及防,好在身体的反应够快,本能的往后闪躲,一个趔趄,侧身倒在地上。藏原赶忙扶他起来,“灰二哥,对不起,我太莽撞了,你怎么样?”“没事啦!只是被你吓了一跳。”藏原重新坐下,看了眼桌上的台历,“今天是周三,灰二哥不用上班吗?”

藏原的印象中,自从清濑入职后,除了休息日偶尔空闲的时候会在群里和大家聊会儿天,其余时间几乎没有一点音讯。酝酿了许久,反复斟酌措辞,借着“怎么做味增汤”起个话头,循序渐进地向他打听近况,手机这端的自己正在焦急地等待回信,结果往往都是在隔天清晨收到大段的答复信息,内容是如何做味增汤以及对他由此延伸出来的所有问题的回答。清濑基本上会将自己的近况和盘托出,这让他感到安心,但一想到他本人又确确实实是个大骗子,再加上总是没时间回信息又让藏原怀疑这些话的可信度,这一点清濑和他解释说自己上班时间是不看手机的。藏原有时候想过去看他,又担心自己的贸然来访会不会打扰到他……

“今天没有工作,想着我们很久没见了,所以就过来瞧瞧。”清濑的声音将他拉回眼前,藏原在心里对自己冷笑一声,灰二哥现在就在眼前,你还在想那些干什么!转而又因清濑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再次感到愉快起来。什么时候自己的神经变得这么敏感复杂了?

“现在是上午吗?”藏原的头仍然有些昏昏沉沉的,看着透过窗帘溜进来的光线,一时分辨不出时间,周围却是出奇的安静。“已经是傍晚了,我中午过来的时候,阿走你正在睡午觉,睡得很香呢!”

藏原扶着前额,感觉有些烦躁,自己应该早点醒的。往常周三天气大好的时候,城家两兄弟都会在下午给尼拉洗澡。说是洗澡,动静大到的常常让别人以为他们在庆祝泼水节。自己竟然睡死到这种程度了。“灰二哥应该早点叫醒我才是啊!”他侧过头,微微皱眉,假装去看墙角的裂痕。

“嗯?你不想多睡一会儿吗?”藏原没有回应。“还是你想和我多待一会儿?”清濑慢慢地低下头,手搭在他的肩上,定定地瞧着他,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藏原感受到对方灼热的目光炙烤着自己的全身上下,羞于自己的心思被看破,他迟迟没有抬起头,但内心的某处驱使他不得不同清濑对视。

好近!太近了!鼻尖的距离上下大约只有七厘米。还可以再近一点吗?藏原缓缓地抬头又向前靠近了一些,清濑没有动,既没有退缩,也没有前倾的意思,只是注视着他的双眼。

“可以哦!”他笑着说。

什么意思?是在替自己回应他刚刚的话还是另有所指……他的喉咙上下动了动,有些干涩。藏原抬起手轻轻地触碰对方的头发,软软的,继而开始抚摸起来,手感真好!总是被灰二哥揉弄自己的头发这可不公平。

气氛变得微妙,连傍晚的光线都跟着变了色调,藏原已经顾不上观察周围了。他的视线游走在清濑的脸上,细细地刻画他的轮廓,从眉毛到温和的眼角再到挺立的鼻子,最后停在嘴唇上就再也移不动了。

可以吗?灰二哥说可以,这种事也可以吗?

他仰起头,手轻轻地往下压,感觉自己并没有力,对方的唇就已经近在咫尺了。

能继续吗?可以哦!脑海中又重复响起了清濑的声音。

藏原小心翼翼地贴了上去。

“嘭!”清濑和四周的世界碎了。

“啊!”藏原被惊醒,原先拉紧的窗帘被从窗户某处钻进来的风吹得飘来飘去,地面显眼的玻璃碎片让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糟了糟了,阿走一定会暴走的。”

“嘘嘘嘘……,说不定他还没醒,我们先去找尼古前辈想想办法,小声点儿。”

“嗯嗯,快走快走。”

待他们走远,窗户内侧的影子才消失不见。

藏原走回床边,仍在想着刚刚的梦,细枝末节已经记不清了,然而那时的感觉却萦绕着挥散不去,仿佛只要抓住一个模糊点能够迅速地想起当时情景,如果没被打断的话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脸突然发烫,藏原摇了摇头。现在应该去找双胞胎算账才是,他们太乱来了,他感到生气,又为产生怒气的真正原因而感到羞赫。不管什么原因,那两个人是绝不能放过的,不过在这之前,他皱着眉不情愿地瞧了眼裤子,看来得处理一下了。


“尼古前辈,怎么办啊?你会修吗?”城次用手比划了玻璃破掉的大小。

“这得换块玻璃才行吧!你们怎么打破的?”

“是尼拉啦!今天下午很暖和,我们给它洗澡,可它窜来窜去。”

“嗯!所以我们想给它重新套上遛狗绳,就去追着它,可它太灵活了,根本抓不到。”

“然后想了一个法子,狗狗不是会对滚来滚去的东西感兴趣嘛!所以我们就用足球来吸引它的注意力,然后踢着踢着就……”城次小声嗫嚅。

“就踢起兴了,再一个不小心砸了我的玻璃,是这样吧?”

“唔啊啊啊!阿走你什么时候来的?”城太和城次吓得往尼古身上扑去。

“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绝对会帮你修好!”“请原谅我们!”双胞胎深深地鞠躬等待藏原的回应。“唉,这次就算了,过来帮忙。”

后来藏原把一整块玻璃换了下来,那个窟窿实在太大了,至于替换材料,自然是双胞胎走了一路搬回来的啦!

“阿走,我们可以歇一会儿吗?”

“阿走,慢点吧!房东先生还在后面呢!”

“房东先生让我们先回去。”

“这怎么能行?他年纪那么大,我不放心,请务必让我们停下等他。”

“对,我们不能抛下他。”

“谁要你们等!真当我是老骨头啊!”房东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赶超了双胞胎。

“没想到他还能走这么快啊?”

“诶,房东他之前好像是田径教练来着。”

“你们不是约好傍晚和叶菜妹跑步吗?再磨蹭的话就错过时间了,如果你们不介意慢慢来就是。”

“什么?”城太和城次互相瞪大眼睛看着对方,达成了某种共识后两人猛地深吸一口气,抬着玻璃开始快步走起来,那淋漓的汗水,稳健又不失敏捷的步伐,“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很快他们就和房东并肩而行了。并且两人的确说到做到,一路上都没有抛下房东,尽管他们是真的很想和叶菜子一起迎着夕阳奔跑。

在不懈努力之下,他们终于……错过了。


晚上到家的时候大约已经十点了,清濑觉得自己的腿像被灌了铅似的,脑袋也晕乎乎的,刚刚在地铁上差点儿就睡了过去。肚子不安分地叫着,他勉强打起精神系上围裙去做蛋炒饭。右手持着勺子在锅里翻炒,到了加佐料的时候,他朝左边伸出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两三秒,突然意识到这不是竹青庄,那人也不在身旁,便又收了回去。

“我怎么又给忘了。”

由于刚刚入职,有很多事务需要学习,繁忙的工作也堆在那里等待处理,几乎只剩吃饭的时间才得空看手机,不过他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工作,习惯了独居。

清濑一边吃着饭一边打开LINE,一一回复未读的信息,翻到和藏原聊天的对话框,那已经是半个月前的聊天记录了,虽然知道没有新的消息他还是点了进去,上上下下滑了一遍后又退了出来。

还是放下手机专心吃饭吧!诶,好像忘记放佐料了。清濑看着小半碗的饭,“嘛!算了。”一咕噜吃了下去,想着忙完这些就可以轻松一阵子。


五月初的傍晚,多摩川的河畔已经有几声蛙叫了,藏原跑了没多久脊背就开始冒汗,好在未到夏天,风吹起来还算凉爽。

现在这个时候,灰二哥在做什么呢?

自从不再和清濑一起跑步后,藏原一个人常常会想这个问题。以前,除了眼前的风景,耳边的风声,以及身边那个人和自己停留在地面上的身影,他什么都不会在意,也感觉不到累,真正想的只是能一直这样跑下去。现在他仍然在跑,为了今年的箱根。正如清濑当初在箱根町港所说的“被我们打动的人自然会跟上来。”现如今宽政大田径部已是今非昔比,愿意奔跑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想要参加箱根驿传的人也不在少数,训练场地从那个破旧的操场移到了校内的运动场,自己所在的团队也比之前更为强大。藏原虽然觉得目前的一切条件都比当初好很多,但却不能掉以轻心,如今的自己还没有达到真正“强大”的地步,也正因为那人说过在他心目中自己是最优秀的跑者,藏原才更加想让他看到自己真正变得强大的样子。

到那时候,灰二哥,你会对我说些什么呢?


“叮叮!”尼古用勺子敲了几下碗。

“嗯?尼古前辈,需要我帮你再盛一碗吗?”

“穆萨谢谢啦!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嘿嘿!”

“那是什么事啊?”城太吸溜了一根面条。

“先前接的工作,哦!就是写程序的那个,收到了不薄的酬金了,所以打算请大家吃饭。”

“那太好了!”

“尼古前辈,祝贺你啊!”

“谢谢!就当是为我庆祝一下啦!”尼古摩挲着胡渣,“话说我们是不是很久没一起聚聚了?”

“好像是的诶,自从他们一个个搬出去,我们已经好久没开过酒会之类的了。”城次露出一副苦瓜脸拨弄着碗里的菜叶。

“那,灰二哥他们也会过来吗?”

“当然啦!缺一不可。”

“尼古前辈打算什么时候呢?我们可以为你腾出大把时间,嘻嘻!”“没错没错。”

“现在是黄金周,大家应该都挺闲的吧?”

“王子学长,你啊!整天待在屋子里看漫画,根本不知道这几天外面有多热闹。”

“我想,也正是因为接连放这么多天假,大多数人才可能忙着过自己的假期而抽不出时间吧?”

“总而言之,先联络他们一起定个时间吧!”


“哦!果然黄金周大家都很闲啊!这么快就接通了。”

“KING哥,晚上好!”“晚上好!神童你是有什么好事要告诉我吗?”“猜对了!”“KING哥不愧是猜谜王呢!”穆萨,别夸我了,最近工作太忙都没时间看节目了呜呜呜”……

“真的是你啊!尼古前辈。不过,找我的话…打电话不就好了。”“现在你身边有女孩子吗?”“嗯?没有啊。”“那你介意个什么劲啊喂!”……

“阿走,晚上好啊!”“晚上好,灰二哥,尼古前辈他…”“灰二哥,我们想死你了。”“我也很想你们呐!”“骗人,每次和灰二哥聊天,你都像是敷衍我们一样。”“抱歉抱歉,前段时间是真的很忙啊!”“算啦!尼古前辈得了一笔不小的酬金打算庆祝一下,要不要来?”“真是一件好事呢!当然会来啦!”

“既然大家都有时间,那么选在哪一天呢?”

“不如选后天吧!宪法纪念日。”

“给我等一下,不对吧!今天是二号,后天不是绿の日嘛!”“诶,真的吗?”“你在质疑我?”“城太,是真的!我们弄错今天的日期了,呜呜,我的假期又少一天了。”“这两个人果然都是白痴吗?我觉得不如选四号这一天吧!那天我有时间,一切奉陪。”

“灰二和KING呢?到时候有时间吗?”

“有哦!”“绝对有空。”

“那就后天吧!还有其他意见吗?”大家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还有一个问题,你们觉得在哪儿聚餐比较好?”

“尼古前辈,这还用得着问嘛?当然是……”

“竹青庄啊!”

“没想到大家竟然这么一致,我一开始都没想到这里啊!那,就这么说定咯!”

尼古被阿雪盯的有些不自在,瞅了他一眼,犀利的眼神分明在说:“你这家伙,明明当时就是和我们一起喊的竹青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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